紅村日記

紅村，絕對不是泛指的紅色村莊。這里說的紅村是指紅原縣龍日鄉(xiāng)的村莊——格瑪村和壤噶奪瑪村。在紅軍翻雪山過草地的那段艱苦歲月里，紅軍路過了紅原大草原，就連縣城的名字“紅原”也是敬愛的周恩來總理取的。如今，在紅原縣內(nèi)還設(shè)置了長征干部學(xué)院分院的教學(xué)采風(fēng)點。紅原，也成了我心中的紅色大草原，村莊于我心中也都是紅色的。

第一日：出發(fā)和到達

晨曦初露，康城在梭磨河水濤的拍擊聲中醒來。早起，推開窗戶，一股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，我仿佛嗅著一縷草原青草的芳香，今天要去大草原紅原縣檢查“兩不愁三保障”回頭看大排查工作。

紅原縣安曲境內(nèi)在鋪柏油路，車輛分階段限行，為了錯開堵車的煩惱，我們6月25號上午10點半才從馬爾康出發(fā)，我坐州委干休所所長溫涼的車前往，因為我們倆都分在第6組，加上組長林海，就我們3個人，任務(wù)檢查地點在紅原縣龍日鄉(xiāng)和龍日壩。因為是老熟人了，大家覺得工作分配挺好的。

準點出發(fā)，馬爾康距離紅原縣城兩百多公里。車過刷經(jīng)寺，就進入紅原境內(nèi)了。路過壤口的時候，俄木塘花海景區(qū)大門一片熱鬧景象，露營地上密密麻麻的帳篷整齊劃一的分布在山谷間，觀光車來來往往，俄木塘花海到了最美麗的時候。

翻上海拔四千多米的查針梁子，放眼望去周遭景致大氣磅礴——遠處終年積雪的山巒綿延起伏，近處的山川蒼翠植被葳蕤，坡地上隱隱約約布滿紫色白色黃色的小花。還沒有到達真正的草原，這迷人的風(fēng)光已是讓人心生歡喜。

到了龍日壩，就到達草原了。夏季的草原呈現(xiàn)給我的都是一望無垠的綠色草海，就連低矮的群山也是蒼翠美麗的。布滿白云的蔚藍天空有點讓人浮想聯(lián)翩，仿若置入夢中一般。在草原上奔馳的時候，你會看見被譽為“高原之舟”的黑牦牛悠閑自得的在草原上吃草，剛剛生下的小牦牛緊緊跟在阿媽的腿邊磨蹭，生怕丟了似的。喜歡這溫馨綠意盎然的畫面，喜歡這種生命青蔥的綠色。

下午3點到達紅原縣城家園酒店，陸陸續(xù)續(xù)的檢查組成員6點前都會準時到達。在房間里安頓下來，同組的溫涼和同車來的余老師約起出去逛街了，我在房間里翻翻資料熟悉一下明天的工作流程，然后在手機上反復(fù)播放《我和草原有個約定》《陪你一起看草原》等喜歡的草原歌曲。

晚上7點通知所有工作組成員到3樓會議室開會 ，大家聽取了這幾天的工作安排部署，會后領(lǐng)取各種排查表冊，各組對后頭要開展的工作都做到了熟于心。紅原的高海拔讓夏季氣溫也是春天的感覺，房間里新安了供氧設(shè)備，按下按鈕絲絲氧氣充盈在整個屋子，在草原靜謐的夜色里盡可安心入眠。

第二日：去龍日鄉(xiāng)格瑪村

昨夜草原下過一場雨，雨后空氣特別清新，氣候有點薄涼。6點半都未見太陽的影子，也不見朝霞漫天的天空，有點小遺憾。

我們是由阿壩州紀委牽頭的工作檢查組，工作組三十多人，隊伍成員來自州上各相關(guān)的州級單位，很多成員在這場脫貧攻堅的持久工作中都是若干次到達紅原了，我也是前兩天才去過紅原縣的達格龍村開展過“兩聯(lián)一進”的調(diào)查工作后又到紅原的。我、溫涼和林海分在第6組，海哥是我們的組長，我是聯(lián)絡(luò)員，溫涼是第一次參加此項工作。

早上8點半檢查組成員就陸陸續(xù)續(xù)奔赴各鄉(xiāng)村，我們第6小組分配去紅原縣龍日鄉(xiāng)和龍日壩兩個地方。具體地點是龍日鄉(xiāng)格瑪村、壤噶奪瑪村和龍日壩種畜場。因為安曲境內(nèi)在修路要交通管制，我們9點才能出發(fā)去往龍日鄉(xiāng)。

到達龍日鄉(xiāng)上后，我們立馬進入檢查工作狀態(tài)，先審核整個村的貧困戶信息名單，然后按百分之三十的比例隨意抽查，我們將隨意抽查36戶人家，任務(wù)不輕松。本次排查任務(wù)從：戶“一收入”情況、戶“兩不愁”情況、戶“三保障”情況、戶“三有”情況、村“一低五有”、縣“一低三有”等11個方方面面進行排查，工作任務(wù)相當(dāng)繁瑣，責(zé)任重大。 

鄉(xiāng)上派了一個雙語（懂漢語和藏語）干部隨我們走村入戶，在排查問詢過程中，有的藏民會說一點簡單的漢語，有的完全不會漢語需要翻譯，這樣就會多耽誤一些時間。

我們到達格瑪村三組旦巴讓俄家里的時候，寬敞的院壩里青草茂密，防凍水龍頭立在草壩里，輕輕向上一提，白花花清亮亮的水嘩嘩流下來。在格瑪村，家家戶戶都通了自來水。旦巴讓俄快40歲出頭，妻子和他年齡差不多，有3個在上小學(xué)初中的孩子。他們一家人是異地扶貧搬遷戶，2017年從遠牧場上回到格瑪村，村上劃了一塊宅基地給他家修建房子，一家5口人自籌1萬元資金，在鄉(xiāng)政府村上的共同幫助下，修建了一排建筑面積124平方米的新房，間間房屋裝修得干凈整潔，家具家電日常用品樣樣齊全。寬大的屋子里只有旦巴讓俄夫妻兩人，孩子們都在學(xué)校里上學(xué)，家里有四十多頭牦牛在牧場上，一年生產(chǎn)的酥油奶渣也是一筆家庭收入。最后問到有沒有啥意見和建議時，旦巴讓俄連連擺手，臉上露出了既開心又羞怯的笑容。

這是紅原縣龍日鄉(xiāng)異地搬遷戶典型的安置方式，老百姓得到的最實惠的生活。

第三日：去壤嘎奪瑪村

今天似乎醒得更早，5點半就睜開了眼睛，窗外一片朦朧，還是沒有遇到看日出的好天氣。安靜極了，沒有一丁點兒嘈雜聲，窗外河流的水聲似乎是一種聽習(xí)慣了的樂音，而鳥兒過早的鳴唱也不覺得打擾，6月紅原有雨的早晨，過于涼爽了些。

龍日鄉(xiāng)離縣城60多公里，草原的路雖然蜿蜒但是很平坦，加上視野開闊，夏季的草原又是那么美輪美奐，來去的路途一點也不覺得枯燥乏味。昨天在格瑪村抽查工作很順利，今天我們抽查壤嘎奪瑪村，我們單位有6戶“結(jié)對子”的聯(lián)系戶在這個村莊。今天我將會對他們逐一問查，我的聯(lián)系戶叫阿波，前幾次慰問等活動都是單位領(lǐng)導(dǎo)一并代勞，我與阿波只在龍日鄉(xiāng)籃球場上見過一面，以后再未見過。突然覺得內(nèi)心有點愧疚。

鄉(xiāng)上派了一個鄉(xiāng)部給我們當(dāng)翻譯，我們開始入戶工作了�，F(xiàn)在正是草原水草豐美的時候，好多牧民家里的人都到遠牧場放牧去了，有時候我們的入戶抽查會撲空，有的家里只留下了守家的老人，也可以勉強溝通問詢。如果家里面確實一個人都沒有，我們就打電話和戶主電話里問查，這也是不得已的調(diào)查方式之一。我去找了納花，她是我們單位的一個聯(lián)系戶，沒找著，家里有人生病去成都看病了。這次抽查有個硬性要求，抽查人員到了村上，必需對自己單位的聯(lián)系戶進行全覆蓋抽查。

草原上的空氣潔凈清新，到處都充滿陽光和青草的味道。一條水泥路從壤噶奪瑪村中間穿過，這條路并不陌生，因為已經(jīng)來過幾次了。前些年有時是參加聯(lián)誼活動，有時是來看望幫扶貧困戶，去年是和一些作家攝影家組成的“紅色文藝小騎兵”團隊來過壤噶奪瑪村，作家們還給村上圖書室捐贈了個人出版的書籍等等。今天我們是去對建檔貧困戶“兩不愁三保障”回頭看的抽查工作，檢查鄉(xiāng)上前面進行大排查工作時是否屬實，有沒有遺漏謊報瞞報現(xiàn)象。在壤噶奪瑪村，牧民的家都是單家獨院的獨立存在，院子周圍都插了紅柳枝圍成的籬笆。紅柳是草原上生命力最堅韌最頑強的樹，這些紅柳枝條插在泥土里會慢慢生根發(fā)出新的嫩芽，最后全部成活。壤噶奪瑪村還是我心目中小巧零散的村莊。

開始穿梭在家家戶戶間，今天走訪的第一戶是我以前去過的一個特殊家庭，戶主就是女主人香瑪措，30多歲，人長得漂亮，家里只有4口人，全都是女人。一個是長期跟著她生活的奶奶，奶奶已經(jīng)98歲高齡了，還有2個正在讀書上學(xué)的女兒，家里的勞動就靠香瑪措了，可以想像她是多么地辛苦把這個家勉強支撐下去。這是第二次見到美麗少語的香瑪措了，她家的院子里開滿了點地梅，也有幾株虞美人和一小片開著花的藍布裙。香瑪措的奶奶坐在轉(zhuǎn)經(jīng)筒邊拉動仿佛永遠也停不下來的牛皮經(jīng)筒。香瑪措家享受了低保補助，也有公益性崗位的補貼、草補和光伏補助，一家人的“兩不愁三保障”基本生活保障還是沒有問題。去年把家里的40多頭牛全賣掉了，家里面又多了10多萬元。我問她為啥要把牛全部賣掉，香瑪措說老人需要照顧，孩子讀書了也需要照顧，不能去遠牧場放牧了。是啊，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(jīng)，再苦再難的日子都得過下去，只要太陽會出來，那每一天都是新的。

從香瑪措家里出來，橫穿馬路去到哈青家，剛走進院子，見哈青杵著雙拐出來招呼我們，和他同時出來的還有他的幫扶責(zé)任人麥多吉，今天剛好縣工會的幫扶人麥多吉也來入戶看望哈青。哈青40多歲，年齡不算老，家里有4口人，2個孩子在外地讀書，一個在讀大學(xué)，一個在讀高中，生病褪殘的哈青守家，有勞動力的妻子在遠牧場放牧。這樣的家庭境況，我最心疼的是這個家的女主人。在我們藏區(qū)，女人永遠是吃苦耐勞任勞任怨的。即便家里有身強力壯的男人，很多活也是女人干，何況哈青是個不能干重活的病人。我們在哈青家的客廳里看看，還算寬敞明亮，家具雖然不多也都擺放整齊，窗簾很漂亮?xí)r尚。坐下來問了幾個問題，與排查問卷表上的信息一致，家里有固定的公益性工資收入，每月有550元錢，也享受了低保補助，集體經(jīng)濟分紅等等。哈青說他沒有意見，感謝大家對他家的幫助，臨走時我受州文聯(lián)王主席的委托把200元錢交到哈青手里，說了幾句保重身體的話準備離去時，又轉(zhuǎn)身和麥多吉多聊了幾句。不聊還算了，一聊馬上讓我對哈青的這個幫扶人立馬肅然起敬。原來麥多吉是紅原縣工會副主席，她除了竭盡全力幫扶哈青一家外，還曾經(jīng)幫助過13名孤兒的很多問題，在這些孤兒中還有患了艾滋病的可憐孩子，這么多年來，麥多吉一直關(guān)心艾滋病孤兒的醫(yī)治和生活的問題。時間短暫，加上微信后匆匆離別，還得加緊入戶走訪下一家呢。

紅原縣有個著名的風(fēng)景區(qū)——俄木塘花海。壤嘎奪瑪村就在花海的背后，轉(zhuǎn)一個大灣就到了。在壤噶奪瑪村，草原寬闊，夏季的草原芳草萋萋、牛羊成群、鮮花搖曳，零零散散的村莊只是草原的布景。草原原本寂靜遼闊，因為這幾十戶人家的存在，讓草原充滿了無限生機和活力。

第四日：壤嘎奪瑪村的次日

草原的夏季是饋贈牧民最好的季節(jié)，草原上挖蟲草挖貝母的時候到了，好多牧區(qū)的學(xué)校還會因此放假幾天，讓學(xué)生們回到采挖名貴藥材的大軍中去。很多牧民家庭的相當(dāng)一部分收入還得靠挖蟲草貝母來獲得，這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自然規(guī)律。

6月快要結(jié)束的時候，草原上挖蟲草的活接近尾聲，很多牧民也就陸陸續(xù)續(xù)的回家了。此時，水草豐美的草原也是到了牦牛囤肉長膘的季節(jié)，牧民會把自家的牛群趕往一個草場又一個草場，舍不得回家休息。所以我們?nèi)プ咴L的聯(lián)系戶經(jīng)常會給我們吃閉門羹，鄉(xiāng)上村上有時會提前電話聯(lián)系好他們回家等待檢查，但是都會有種種原因時間不湊巧的時候，不容易面對面溝通交流。

我們單位有6位“一對一”的聯(lián)系戶，走訪了3戶，問了幾個問題只好作罷。后來次加也聯(lián)系上了，次加是在遠牧場不方便回來，同樣的我們問了一些問題，作好記錄了事。最后一位聯(lián)系戶是壤噶奪瑪村的阿波，見到阿波的時候有點意外，他個子不高，身材有些瘦小，黑紅瘦削的臉上露出樸實的笑容，問一句答一句，像聽話的小學(xué)生。但是阿波不像其他老人既寫不來漢字也寫不來藏文，當(dāng)他在調(diào)查問卷上用藏文簽下自己的名字時，我突然對他另眼相看起來，因為他是為數(shù)不多的在藏族老人里會寫藏文的人。

阿木坎老人70多歲了，她的家在村子里算是最簡陋的。老人本是長期孤身一人，后來撿了個孩子喂養(yǎng)大，如今在康定師范學(xué)院讀大二了。我們到她院子的時候她不在家，鄉(xiāng)長帶我們走進她家狹小的屋子里，估計是老人怕冷不喜開窗透氣，一股發(fā)霉的濃郁氣味迎面撲來。大家退出來在青草蔥蘢的壩子里等她，只見老人杵著雙拐，整個身子前傾，搖搖晃晃走進自家院子里，我們就地坐下開始了常規(guī)性的聞訊。老人不懂漢語，鄉(xiāng)長和海哥就用藏語跟她溝通交流，然后再用漢語告訴我說的啥意思。這個時候我才明白藏區(qū)雙語干部開展工作要容易得多。聽阿木坎老人的幫扶人余哥講，阿木坎年輕時候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有結(jié)婚，10多年前快60歲的阿木坎和村子里一家孩子比較多的鄰居開了個玩笑，鄰居隨口說把一女孩子拿給阿木坎撫養(yǎng)當(dāng)她的女兒。阿木坎第二天就找到那戶人家的主人兌現(xiàn)承諾，那家人不好反悔就把女兒交給了她。從此，阿木坎含辛茹苦把女兒撫養(yǎng)大并送進了大學(xué)的校門。女兒在讀大學(xué)，風(fēng)燭殘年的阿木坎老人享受到了低保補助、公益性崗位每個月550元的收入、退牧還草補助、光伏產(chǎn)業(yè)的分紅款補助等，州上老干部局和鄉(xiāng)上都有幫扶人隨時關(guān)心幫助她，加上女兒的親身父母一家人也會伸出援助的雙手，阿木坎老人的日子勉強過得下去。但是看見她年老體弱的身影，仿佛看見一株枯瘦的老紅柳樹在風(fēng)中搖曳。

第五日：龍日壩種畜場

美麗的紅原大草原位于四川省位于青藏高原東部邊緣，川西北雪山草地，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的中部。紅原大草原地域遼闊，自然景觀獨特，資源豐富，素有高原“金銀灘”之稱。

紅原縣內(nèi)有兩個地方的草場最平坦，最遼闊。一個是日干橋草原，另一個是龍日壩草原。龍日壩位于紅原縣中部，與龍日鄉(xiāng)、安曲鎮(zhèn)、江茸鄉(xiāng)接壤，平均海拔3600米。龍日壩草原1953年建有一個農(nóng)場，叫龍日農(nóng)場。1975年由四川省畜牧食品局主管該農(nóng)場，后來更名為四川省龍日種畜場至今，截止到2017年10月30日，龍日種畜場管轄共有3個分場和1個場部，牧民共235戶，總?cè)丝?23人。其中：一分場75戶210人，二分場54戶141人，三分場84戶233人，種畜場場部22戶39人。2017年3月7日，縣委、縣政府正式牽頭成立中共紅原縣龍日壩工作委員會（簡稱“龍日壩黨工委”）和紅原縣人民政府龍日壩工作委員會（簡稱“龍日壩工委”），推進龍日壩種畜場改制工作。在遼闊的龍日壩草原上，所有的牛羊馬匹都屬于國家，屬于集體，不像附近的龍日鄉(xiāng)境內(nèi)，牦牛都屬于牧民各家各戶的私有財產(chǎn)。

我們“兩不愁，三保障”檢查工作的最后一個點就是龍日壩。整個龍日壩境內(nèi)有28戶建檔立卡戶，我們將按照百分之三十的比例進行隨機抽查。6月29日一大早，我們從紅原縣城家園酒店出發(fā)驅(qū)車前往龍日壩，到了草原雨季，天空中下起了小雨，天空仿佛很低，整個草地濕漉漉的空蒙樣子，雖是盛夏卻感受到了內(nèi)地初冬的寒意。因為下雨，安曲鄉(xiāng)境內(nèi)的鋪路工作暫停施工，我們順利到達龍日壩工委，先去辦公室對此建檔立卡戶資料，我在表格上鉤出10戶人家準備核查，工委陪同檢查的工作人員說里面有2戶牧民在遠牧場上家里沒人，還有1戶鉤出的抽查牧民患了重病在外地醫(yī)治，也無法到他家去調(diào)查。又得重新另外找3戶，在表格上我第一個補鉤了彭琴這個名字。然后我們分成2個小組下去開展工作，我們第一個就去彭琴家。

彭琴是龍日農(nóng)場職工的后代，她家就位于草原公路的邊上，40多歲，是兩個孩子的母親。她家的幾間平房從外觀上看跟附近牧民房舍差不多，沒有啥不一樣的地方。走進家里面的時候，一股很好聞的藏香味道迎面撲來，間間屋子收拾得干凈整潔，一看就是個能干的女主人。走村入戶了不少人家人家，她家不算殷實，卻給我留下了極好的印象。我們在客廳沙發(fā)下坐下來，看見一個20歲左右，略瘦，身材略高的男孩子站在電視機旁發(fā)呆，我們的到來他無動于衷，也不跟客人打聲招呼，然后漠然的坐在火爐邊的凳子上無所事事的樣子。

對照從龍日壩工委拿過來的排查表，發(fā)現(xiàn)了一些數(shù)據(jù)計算錯誤的問題。在家庭年平均月收入的空格欄上填的是3800元（2個月），意思是這個家庭成員一年只打工了2個月，一共收入3800元，那么她的年平均收入應(yīng)該是3800除以12等于316元。這些小錯誤交代清楚后，問了幾個彭琴家里的問題。彭琴家里4口人，夫妻倆加2個孩子。不問不知道，一問才發(fā)現(xiàn)這個家庭的諸多不易。原來彭琴的大兒子有腦部方面的疾病，怪不得進屋時看見那孩子還是有些異樣，另一個孩子在縣城讀書。一會兒彭琴的老公杵著拐杖進屋來了，這個黑紅寡言的漢子認真聽我們和彭琴的聊天，當(dāng)彭琴說到老公也殘疾不能干重活也掙不了錢的時候，她抑制不住內(nèi)心的苦痛聲音一下子顫抖起來，眼淚從她瘦削的臉上流下來。我一下慌了起來，不知道怎樣安慰她。原來她老公不是龍日壩人，是甘孜州那邊的戶口，這么多年來戶口一直不能遷到龍日壩，原因是龍日壩種畜場凍結(jié)了婚嫁外來人口的入戶政策。這樣，這個原本有4口人，其中2個殘疾人，一個還在讀書的孩子，家庭所有生活開銷、吃喝拉撒的責(zé)任負擔(dān)都撂在這個瘦小的女人身上。龍日壩工委也給了這個家庭各種政策上的照顧，2個孩子享受最低生活保障，每人每月150元，彭琴享受大骨節(jié)補助一個月150元。丈夫因為沒有戶口啥補助也沒有，這讓彭琴覺得丈夫的戶口不能遷入是塊心病。當(dāng)我問起彭琴家有沒有幫扶人，她說有，每年都要來幾次關(guān)心她們，就是戶口問題一直解決不了。最后，彭琴還提了一個要求希望組織照顧一下她，原本在公路邊上開了一家小面館，小面館的收入雖不多，至少可以補貼一下這個特殊困難的家庭。因為在政府規(guī)劃的范圍內(nèi)小面館不得經(jīng)營，必須拆除，彭琴一家的館子收入斷了。我們細致認真地做好工作筆記，以便后頭如實向上級匯報。

接下來的幾戶入戶走訪要順利得多，普遍的共性問題也作了詳實的記錄。大多數(shù)草原牧民的生活都有了一定的變化，“兩不愁三保障”這種最基本的生活還是沒問題，問題是怎樣讓原來的貧困戶不返貧，或者說怎樣讓牧民的生活在奔赴小康的道路上更加充滿陽光，這該是一件長期的工作任務(wù)。

工作接近尾聲，我在回城的車上編輯一天的匯報材料，匯報完畢，心情卻無法一下平靜下來。香瑪措憂郁的眼神、阿木坎老人佝僂孤獨的身影、阿波羞澀又慈祥的面容過電影般在腦海里浮現(xiàn)。

收拾好行李，收拾好心情，明天將回到幾百公里外的康城。夜色籠罩的紅原縣城安靜祥和，在紅原的街頭走一走，街上小店傳來藏族歌手粗狂雄渾而又深情的歌聲，我仿佛聆聽到了紅原雅克夏音樂節(jié)上各路文藝大咖的縱情放歌，8月的紅原將又是一片歡騰的草原。

作者簡歷：

周家琴，女，漢族，四川省作家協(xié)會會員、魯迅文學(xué)院西南第五期學(xué)員。出版詩集《卓瑪吉的風(fēng)鈴》，散文集《山里風(fēng)》，現(xiàn)為阿壩州馬爾康《草地》雜志社編輯。